一些行业和家庭兴旺发达,另一些则举步维艰。其中最艰难的是那些收入极低的家庭,他们用尽了疫情期间的积蓄,刷爆了信用卡,缺乏任何财务缓冲,因此生活在寝食难安的经济不安全状态中。
“经济才是重点,笨蛋!”这句由政治策略师詹姆斯·卡尔维尔打造的著名口号帮助比尔·克林顿在1992年击败了时任总统老布什,如今又为另一场选举提供了解读。经济在2024年总统大选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不仅协助特朗普击败了哈里斯,也为共和党人控制参众两议院创造了条件,而且可能为一位反精英人士引入一个新的权力结构。
大选结果反映了两种看似对立的经济发展观点,而这两种观点都是正确的。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既体现了双方政治竞选活动的基本经济相关策略(无论好坏),也反映了当今美国专家经济沟通的状况。
选民调查给出的信息非常明确:经济是此次选举的两个主要议题之一(另一个是非法移民)。当被问及具体是关于哪些事务时,许多人会回答“通胀”,如果进一步追问,他们会表示在他们眼中过度上涨的物价对自己造成了严重影响,且并未看到任何回落的迹象。
特朗普竞选团队巧妙地利用了选民对生活成本的不满。他们效仿1980年美国前总统罗纳德·里根的做法,不断变着花样去提出这个问题:“你现在的生活比四年前更好吗?”
而讽刺的是,民主党人未能对此做出回应的一个原因是他们执迷于另一种(同样也是正确的)经济描述。哈里斯竞选团队强调了美国的“经济例外论”,呼应了许多专业经济学家一直在强调的观点。民主党人指出美国经济增长强劲,增速超过了其他七国集团成员,而且由于通胀率下降,实际工资最近也有所增长,当然股市也屡创新高。
但这种做法向许多选民传达的信息是民主党人根本不了解实际情况,与人们的现实财务状况完全脱节,在某些场合下甚至显得十分傲慢。
毕竟“K型经济”意味着强劲增长带来的改善并未惠及所有人。一些行业和家庭兴旺发达,另一些则举步维艰。其中最艰难的是那些收入极低的家庭,他们用尽了疫情期间的积蓄,刷爆了信用卡,缺乏任何财务缓冲,因此生活在寝食难安的经济不安全状态中。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迈克尔·斯宾塞最近在剑桥大学贾吉商学院发表的演讲中,对此进行了很好的阐述。通过引用描述收入分配下部那50%人群财务脆弱性的数据,他指出当这些家庭从传统媒体上听到经济例外论时可能会产生以下一种或多种反应:“这帮媒体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媒体有偏见”或“媒体不可信”。而人们很容易基于这些出发点得到这样的结论:那些谈论经济如何良好的人都只是不了解或不代表自身利益的。
民主党人也失去了对通胀叙事的掌控。告诉人们“物价上涨率虽然仍然为正但已经相对2022年高点大幅回落”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因为那时人们关注的是整体物价水平。通货膨胀的累积效应增加了他们的生活成本,致使其生活质量下降。
同样,对于那些持有少量(甚至没有)股票的家庭来说,股市的创纪录上涨毫无意义。与此同时,房价飙升对于首次购房者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问题不仅在于双方如何与选民沟通。事实证明传统的专家经济共识也存在不足,尤其是无法清晰、广泛地描述这两种观点之间的相互作用。主流经济学家也没有机会改变选民对此次选举中另一个重要议题的看法:移民。
事实上非法移民通过承托美国经济的供给侧而推动了经济增长。但那些形成这一共识性经济观点的专家却无法向持怀疑态度的选民传达这一点,更何况他们所属的小团体在过去16年间一次又一次地颜面扫地。
这一切始于未能预测到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和随后的经济大衰退,这场危机差点导致了更具破坏性的萧条。同样,2021年时主流专家的经济共识坚称美国通胀率的上升将是“暂时性的”,也就是短期且可逆的。但随着通胀持续上升并在次年6月通胀率达到高于9%的峰值,这种观点被推翻。
这一事件也提醒了我们一个非同寻常的事实:世界上权势最大的中央银行——美联储的负责人不是一位经济学家,而是一名律师。我们会让一个没有接受过正规医学训练的人来负责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吗?
所有这些线索都与这次选举中显而易见的更广泛主题相吻合。不仅包括传统媒体在内的“建制派”遭受重创,而且领导建制派的现任精英也受到一个反精英人物崛起的严重威胁。正如历史学家尼尔·弗格森所说,这次大选也是“新一代建设者的胜利,而埃隆·马斯克那种既自闭又阳刚的特质正是他们的典范”。
特朗普的压倒性胜利和选举结果传递了许多重要信息,希望民主党人和经济界人士都能认真检视它们。
(作者系剑桥大学女王学院院长、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教授,著有《唯一之选:中央银行,不稳定性,以及如何避免下一次崩溃》,并与戈登·布朗、迈克尔·斯宾塞和李德·利多合著有《长期危机:一个修复碎片化世界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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